陆游与唐婉
陆游,是我们都熟知的一位大诗人。
山重水复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这是他罢官闲居故乡山阴,从衣冠简朴的农村生活中,重新找会自我时的希望。
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。
这是他看到驿站外盛放的梅花,遂以梅自喻,慨叹人生失意,但不忘初心时的操守。
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。
这是他客居京华,只身在小楼听了一夜春雨,次日听到深巷中,有人叫卖杏花时的欣喜。
他有「 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。」「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」的情真意切,铿锵有力。
也有「 江湖上,遮回疏放。作个闲人样。」「弄笔斜行小草,钩帘浅醉闲眠。」的悠然自得,恬淡闲适。
然而这一切都不能弥补,他对一位女子的愧疚与思念,这种至深的悲情,贯穿了陆游的一生。
阳关独木,各走各路
让陆游遗憾终身的女子,叫唐婉,是陆游的表妹。
绍兴十四年,公元1144年,那年陆游二十岁,唐婉十五岁,两人正式成婚,情爱甚笃。
可是陆游的母亲,却看不惯儿子因为沉溺于儿女之情,而荒废了学业。
在陆母的干涉下,陆游被迫与唐婉分离。起初,陆游把唐婉安置在别处,可最后,还是被母亲发现了。
两个有情人,最终还是劳燕分飞,自此阳关独木,各走各路。
陆游很快续娶,次年新妻就为他生了儿子。唐婉也由家人做主,嫁给了同郡的赵士程。
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
光阴流转,十年之后,也就是绍兴二十五年(公元1155年),那年陆游三十岁,就在沈园之中,唐婉和陆游再次相见了。
携夫出行的唐婉,遇见了在礼部会试失利的陆游。
那种眼神交错中的的苦楚与复杂,实是外人难以体会。
在征得赵士程的同意后,唐婉捧起酒杯亲手为陆游敬了一杯酒,就以这杯酒,来慰往日的深情吧!
这杯酒,大概很苦吧。
酒入愁肠,陆游百感交集,转身在园壁题了《钗头凤》一词:
红酥手,黄縢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
东风恶,欢情薄。
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。错!错!错!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
桃花落,闲池阁。
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!莫!莫!
泪水洗尽脸上的胭脂红,又把薄绸的手帕全都湿透。满春的桃花凋落在寂静空旷的池塘楼阁上。
永远相爱的誓言还在,可是锦文书信再也难以交付。莫,莫,莫!
曾经的海誓山盟依然在,可是,人已经离开了。
如果当初勇敢一点,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
次年,重游沈园的唐婉看见了那首词,内心倒海翻江。抑制住心痛,也和了一首《钗头凤》:
世情薄,人情恶,雨送黄昏花易落。
晓风干,泪痕残。
欲笺心事,独语斜阑。难!难!难!
人成各,今非昨,病魂常似秋千索。
角声寒,夜阑珊。
怕人寻问,咽泪装欢。瞒!瞒!瞒!
情伤难解,心病难医,回去后不久唐婉就抑郁而终了。
她的早逝,成为陆游一生的伤痛。从此沈园成了他的凭吊之地。
有的人不相信爱情,而相信爱情的人则一腔孤愤,伤怀终身。
人间万事消磨尽,只有清香似旧时
此后,陆游北上抗金,又转川蜀任职,几十年的风雨生涯,依然无法排遣诗人心中的眷恋。
六十三岁那年,陆游看到有人送来菊花缝制的枕囊,瞬间忆起年轻时,他也曾和唐婉一起采集菊花,制作菊花枕。
睹物思人,痛何如哉!
陆游写下《余年二十时尝作菊枕诗颇传於人今秋偶复采菊》:
其一
采得黄花作枕囊,曲屏深幌闷幽香。
唤回四十三年梦,灯暗无人说断肠。
其二
少日曾题菊枕诗,囊编残稿锁蛛丝。
人间万事消磨尽,只有清香似旧时。
有一首歌唱道:往后余生,冬雪是你,春华是你,夏雨也是你。
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,看什么都是她。
往事如烟,人间种种,都已消磨殆尽,到如今,万事皆休,只有这菊花的香气,还一如以前。
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
时光太短,相思太长!
唐婉逝去四十四年后,陆游已是七十五岁的迟暮老人了。
他再次来到沈园,念及当年那次刻骨铭心的相逢,仿佛佳人倩影仍在眼前。
不料一别,竟成了永诀。
如今的陆游,早就和沈园的柳树一样,都垂垂老矣。抚今思昔,写下了《沈园怀旧》两首:
其一
城上斜阳画角哀,沈园非复旧池台。
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
其二
梦断香消四十年,沈园柳老不吹绵。
此身行作稽山土,犹吊遗踪一泫然。
《齐东野语》记载:陆游住在绍兴时,每每入城,都要登山眺望沈园。
沈园依然草长莺飞,柳丝依旧飘扬,春水依然碧绿,陆游回忆说:我曾在在这里,看到她的倩影飘然而来。
一个“曾”字,说尽多少美好往事,而今,却只能独自伤怀。
玉骨久埋泉下土,墨痕犹锁壁间尘
陆游八十一岁那年,有一次在梦中梦到沈园,挣扎着醒来后,双颊都是泪痕。
他提笔写下《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》二首:
其一
路近城南已怕行,沈家园里更伤情。
香穿客袖梅花在,绿蘸寺桥春水生。
其二
城南小陌又逢春,只见梅花不见人。
玉骨久埋泉下土,墨痕犹锁壁间尘。
城南的小路,又来到了春天,可是,只见到梅花,却没见到你。
过了这么久,玉骨想必早已化为地下的尘土,当年写在墙壁上的《钗头凤》的墨痕,也快要让尘土遮盖住了。
岁月流转,从然满头白发,依然不忘深情,唯有深爱,能让人如此吧!
也信美人终作土,不堪幽梦太匆匆
不悔梦归处,只恨太匆匆。
八十四岁时,陆游再次来到沈园,此时,距离唐婉去世,已有五十多年了。
眼见沈园依旧春意盎然,繁花似锦,然而却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他留下了《春游》一诗,这是他与唐婉与沈园作的最后一次道别:
沈家园里花如锦,半是当年识放翁。
也信美人终作土,不堪幽梦太匆匆。
年迈的陆游,依然无法忘怀唐婉,他说:我知道你早已化为尘土,只是无法忍受这美好的梦去的太快。
这一句,让人落泪。可以想象,陆游在八十多年的人生岁月中,一定是无数次的梦到过唐婉。
在梦里,还能再和唐婉互诉衷情,可奈何美好的梦,也太短促了,梦醒后,更加伤怀。
公元1210年,也就是写下《春游》的第二年,陆游病逝,带着他的家国残梦和对唐婉的无限缱绻。
什么是爱?回答有太多种,但无疑,历经岁月而不改的思念,一定是爱的一种,陆游对唐婉就是如此吧!
尘世中的情侣啊,如若相爱,请携手到老。因为有些人,一转身,就是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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末俗以繁华相尚
终觉冷淡处趣味弥长
惜吾不及古人
吾谁与玩此芳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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