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友提问:
有人读过汪曾祺吗?你最喜欢他的哪部作品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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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早知道“汪曾祺”这个名字,是从《连环画报》上。那时候,我家连续好多年都订这杂志,每至年底,爸爸用铜丝把全年的杂志订起来,就成了自制的合订本。
1984年第8期的《连环画报》,刊载了汪曾祺的小说《陈小手》,绘画者是朱新建先生。
这组画给我的印象特别深。“汪曾祺”“朱新建”也成了我念念不忘的名字。
但是,从小学到初中,所处的环境特别闭塞。镇上有一家新华书店,柜台里摆的不过是养猪养鸡织毛衣的书。
1992年,从一本中学生读物上看到汪曾祺先生的两篇短文,爱不释手。那本杂志是借同学的,我用一本《天方夜谭》跟人换来,珍藏至今。
有机会去书店,总要留心有没有他的书。可是小地方知道汪先生的不多,估计书店里进货的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吧。
也是在语文杂志上,看到有拿来做阅读材料的《天山行色 》片段,赶快抄到笔记本上。流行抄写歌词、优美文段的年代,人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笔记本。用心抄写的文字旁,还有影视明星的贴纸。
买到第一本真正的文集,大概在1995年。从一家小书店的一个角落里找出一本《草花集》。店面兼做厨房,所以书架上也一股饭菜的味道。
抑制不住狂喜,生怕老板不肯卖——怎么可能呢?
这本书在我的课桌里待了整整一年,天天翻。所以写沈从文的《星斗其文,赤子其人》和《老董》《闹市闲民》等文章实在太熟了。
高考后的暑假,在新华书店终于等来一本崭新的《矮纸集》。
《矮纸集》以小说的故事发生地分辑,算是一本“大综合”,很多名篇在其中。
多年之后,才发现这本书的编校实在粗疏。它甚至导致很多错误延续在后来各个版本中。上大学之后买书方便多了,漓江出版社的《汪曾祺自选集》是读大一时买的。第六次印刷本,黄绿色调的封面。后来还有北京燕山出版社的《去年属马》。汪先生1997年去世,这本书差不多是他最后的集子了。我这些年来搜集的汪著,基本也是以1997年为限,他生前出版的书尽量搜集。之后的就无可无不可了。因为非为单纯阅读,新编的书于我意义已经不大。我的第一本《晚饭花集》是从网上竞拍得来,那本书的信息现在还在,28元。有网友留言“好贵”。当时确实不算便宜。
难得见到满意的品相,就顾不得了。
那是一本馆藏书,但是估计没多少人翻阅,除了有印章,都挺好。
后来注意到《晚饭花集》的封面稍有不同,有些封面上“汪曾祺”名字旁有几个黑色的圆点。买到这一种才发现,版权页上也有错。印刷时间直接印到了1995年(实为1985)。
似乎有黑点这种错版量比较大,没黑点的大约是后来补印或留给作者的。
汪曾祺先生1985年6月给人的一封信中说:“《晚饭花集》早该出来了,出版社搞了一个荒唐的错误,把封面上作者的名字印错了,不是‘汪曾祺’,而是‘常规’,真是莫名其妙!现在只好把印出的书的封面全部撕掉,重印,重订!这一拖恐怕又得两三个月。”
幸运的是,封面印着“常规”的错版我也买到了。
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《晚饭花集》是汪先生最重要的两种小说集,《蒲桥集》则是最重头的散文集之一。
读高中时在学校的图书馆借阅过贾平凹的《抱散集》,《蒲桥集》与之同属于一套丛书。小小的开本,装帧蛮讨人喜欢。
《蒲桥集》封面的两段话是汪先生自撰的广告:“齐白石自称诗第一,字第二,画第三。有人说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说好,虽非定论,却有道理。此集诸篇,记人事、写风景、谈文化、述掌故,兼及草木虫鱼、瓜果食物,皆有情致。 间作小考证,亦可喜。娓娓而谈,态度亲切,不矜持作态。文求雅洁,少雕饰,如行云流水。春初新韭,秋末晚菘,滋味近似。“
第二版开本变大了,换了封面,但这两段话还在。港版的则没有了。
北师大版的《汪曾祺全集》,是1998年出的。那时候了解新书信息,除了逛书店,只能从报纸杂志上看。
大学同宿舍睡我下铺的兄弟,也很喜欢汪曾祺先生的书。每次去图书城,都要一家一家问:有没有《汪曾祺全集》?记得那套书定价是两百块,在书城买可以打八折,咬咬牙能承受。
问了无数次都没有,后来,一家批发店的老板说,《汪曾祺全集》呀?昨天才给出版社退货。让人失望到极点。很奇怪,本地的图书大厦也没有这套全集。反正找了好几年没有踪影。
2001年,有一次出差去赤峰,到北京转车。在西单图书大厦逛了小半天。书架上排着整整齐齐的《汪曾祺全集》,犹豫了很久,买下来的话要带着八本厚厚的大部头去内蒙,还得千里迢迢带回家。不买的话,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到。终于下了决心,书店里的人说缺第一册。只好再次抱憾。
2002年,我那位下铺的兄弟进京了。没多久特意打电话来,说他买到了汪全集。
我则直到2004年才从孔网订到。且过程稍有曲折。汇款后,卖家只寄来后六本书,留言说一二卷的小说缺货。书的品相不好,像是书店的退货,书角都有点毛了。
又等好几个月,才从别家订到一、二卷的零本,凑成完璧。
这一版的全集瑕疵不少,很多人都指出过。
2011年4月,有一个机缘,见到力促北师大版全集成书的邓九平先生。亲耳听他说,为什么会出得那么仓促。还讲道,他和同事一起找启功先生题签,介绍作者,汪曾祺曾经当过右派。启先生说,哦,右派那是好人呀。很顺利地给写了书名。
那天我特意向邓先生讨了张名片,说我手里的全集品相不好,有机会的话请他帮我再买两套新的。回去几个月,懒懒散散也没再联系。后来,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了。
1963年,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根据肖也牧的建议,约汪曾祺写了小说《王全》《看水》,加上1962年发表的《羊舍一夕》,结集为《羊舍的夜晚》。
《羊舍的夜晚》印数不算少,找一本品相上佳的却难。我猜想,也许是这本书的读者定位于孩子,童书过手的人就多了,读的时候也不可能小心翼翼,甚至片纸不存。能在网上搜来的,有不少是馆藏本。
我买这本品相就极一般,主要是想用文字,就不那么讲究。当然,现在价格越来越高,换不起了。1980年代,汪先生第三次起步后,陆续发表了《受戒》《异秉》,朋友催促他出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,那时候作品量还是很少的。所以这个小说选把《羊舍的夜晚》中三篇全数收入,1949年出的《邂逅集》也选了四篇,稍加改动入集。我大概核对过,《小说选》中的《羊舍的夜晚》等三篇,底稿应该不是《羊舍的夜晚》这本书,而是当初《人民文学》等杂志发表时的文本。汪先生这两种外文版著作,都是列入熊猫丛书,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。
有两个出版社出过同名丛书,现在多见的是外文出版社的。 中国文学出版社于1981年陆续推出过百多本熊猫丛书,是一套高质量的英语版中国经典著作、传说、史集。外文出版社于2005年也推出了一套英语版熊猫丛书,曾风靡全球一百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。 两套从书所用标识完全一致,都是国宝熊猫,选题也一致。后者是在中国文学出版社撤消后,恢复出版的此丛书。
20世纪80年代《中国文学》进入了黄金时期,在中国文学走势看好的时候,《中国文学》新任主编杨宪益于1981年倡议出版“熊猫丛书”(丛书以国宝熊猫为标记)。起因还在当时英国“企鹅丛书”销量很好,各出版社纷纷仿效出版以P字开头的丛书,“熊猫”也是P开头(Panda),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。”
出专集的古今作家有:陶渊明、王维、蒲松龄、刘鹗、鲁迅、李夫、茅盾、巴金、老舍、冰心、叶圣陶、沈从文、丁玲、郁达夫、吴组缃、李广田、闻一多、戴望舒、艾青、孙犁、萧 红、萧乾、施蛰存、艾芜、马烽、叶君健、刘绍棠、茹志娟、陆文夫、王蒙、玛拉沁夫、蒋子龙、谌容、宗璞、张贤亮、张承志、梁晓声、邓友梅、古 华、汪曾祺、高晓声、王安忆、冯骥才、贾平凹、张洁、韩少功、霍达、方方、池莉、凌 力、铁凝、刘恒、舒婷、犁青、陈建功、郭雪波、刘震云、周大新、阿成、林 希、刘醒龙、史铁生、马丽华、程乃姗、航鹰、金江、聂鑫森、扎西达娃、益希丹增等。(详单见外文局民间刊物《青山在》2005年第4期所载《中国文学出版社熊猫丛书简况》一文所列具体书目)
汪曾祺先生这样的作家,在1980年代出一本书并不容易,甚至可以说艰难。
《汪曾祺自选集》的责任编辑彭匈先生在回忆文章中说:“悲凉的是《汪曾祺自选集》的征订数的确很惨。汪先生问我‘惨到什么程度?’我不忍心告诉他。老先生真是个厚道人,对出版社赔钱出他的书深感不安。而他的家乡对自选集很当回事,要搞首发式,倘若书印不出来,那是很尴尬很没面子的事。对此,我回信告诉他,无论征订数怎样的惨,书是会照印不误的。我说我和漓江社同仁对汪先生的作品有信心,第一版亏本,再版时再赚回来嘛!”
汪先生的信中是这样说的:“自选集征订数惨到什么程度?我在浙江文艺出版社出了一本《晚翠文谈》,只印了2700册,出版社为此赔本,我心里很不安。漓江恐怕赔不了这个钱,早知如此,真不该出这本书。”
幸好,《自选集》出版了,虽然不是畅销书,却常销。我第一本买到的是第六次印刷本。后来还买了初版本(精装、平装),初版精装只有350册。第二、三、四、五次的印本也买了。汪曾祺先生在西南联大时期至少写了五十来篇散文和小说,长的短的都算上。这一时期出的集子只有一本《邂逅集》,“文化生活出版社民国三十八年四月”出版。他后来给自己的书写作者简介,有说1948年出版的,有说1947的,好像没有一次说准版权页上的1949。
这本小书很难找到。记得季红真老师有一篇文章里讲,她读大学写论文时,向汪先生借过,用完又寄还了。后来,这一本也已不在汪家。《邂逅集》里有八个短篇小说。1980年代初,北京出版社要出汪的选集时,他的《受戒》《异秉》《大淖记事》已经发表,但篇幅似乎还不够。就把《邂逅》八篇里的《复仇》《老鲁》《落魄》《鸡鸭名家》抽出来,修改一番编到《汪曾祺短篇小说选》里了。
在网上看到《邂逅集》拍卖,大概是三次,价格都把我吓到了。
第二次看拍这本书,刚发了一小笔奖金,很有信心地加了若干次价,还是败下阵来。 再后来,我终于也买到了这本书,当然,比前几次见到时都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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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曾祺是个相当可爱的人,鹦鹉史航评价过他:
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,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,并不常见。
汪曾祺的可爱,源于他骨子里对生活的热爱。
1、他是个随心所欲的人
“他在西南联大生活自由散漫,甚至吊儿郎当,高兴时就上课,不高兴时就睡觉。晚上泡茶馆或图书馆,把黑夜当白天。”
他曾经逃课出去喝酒,喝醉了就直接摊在马路上,幸亏被路过的沈从文看到,把他扛回宿舍。
或许,他的行为不是世人眼中的“大家风范”,可是他是汪曾祺,他展示的是真实的自我。对他来说,人生就是要活得舒坦。
2、他是个专业的“吃货”
汪曾祺是个爱吃的人,他还写了很多关于吃的文章。
他对吃的研究,达到了怎样的高度?
有人评价说:“饿的时候,不敢读文章,跟舌尖上的中国一样。”
大家是否还记得那篇小学课本里的文章——《端午的鸭蛋》?就是汪曾祺的大作,据说很多人看了,都直流口水。
“高邮咸蛋的特点是质细而油多。蛋白柔嫩,不似别处的发干、发粉,入口如嚼石灰。油多尤为别处所不及。鸭蛋的吃法,如袁子才所说,带壳切开,是一种,那是席间待客的办法。平常食用,一般都是敲破“空头”用筷子挖着吃。筷子头一扎下去,吱──红油就冒出来了。”
他经常做菜,用他的话说,“愿意做菜给别人吃的人,是比较不自私的。”
我认为愿意做菜的人,是对生活充满激情的。
3、他不过是选择快乐罢了
他的天真可爱,并不是因为生活无忧无虑。相反,他的生活一波三折,只是选择快乐罢了。
他毕业时穷困潦倒,一度找不到工作。住在只有五平方米的房子里,家徒四壁。
1958年,他被划为“右派”。其中的艰辛,可想而知。
许多年后,他却开玩笑说:
真是三生有幸,要不然我这一生要更加平淡了。
他一生吃过很多苦,可是并未怨天怨地。用他的话说:
我们有过各种创伤,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。
是呀,谁的一生又会是一帆风顺?成年人的世界,各有各的不易。
只有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,依然快活,才是真正的英雄主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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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清芷兮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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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曾祺的短篇小说中,最让我着迷是《昙花,鹤,鬼火》和《晚饭花》这对姊妹篇。
为什么这么说呢?
因为两篇小说有一个共同的主人公——李小龙。
李小龙是一个干干净净、不脱童真气质的少年。
因此,虽然这两篇小说乍一看,完全没有什么关系。但实际上,这个都叫做李小龙的人物,无论是性格气质,还是精神特质都很相似。
作为读者,我们可以把两篇小说合二为一,当做一个完整的成长小说来看待。
李小龙:放学的路上,就是要看来看去
汪曾祺的小说往往给我们一种干净的气质,李小龙的青春世界也同样是干净的。
这种干净首先体现在李小龙自然而然的观察视角上,同时也体现在那些一路所见到的景物上。
李小龙都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了什么呢?
他看见种菜的人和他们的菜。李小龙看见种菜的种青菜,种萝卜。看他们浇粪,浇水。种菜的用一个长把的水舀子舀满了水,手臂一挥舞,水就像扇面一样均匀地洒开了。青菜一天一个样,一天一天长高了,全都直直地立着,都很精神,很水灵。萝卜原来像菜,后来露出红红的“背儿”,就像萝卜了。他看见扁豆开花,扁豆结角了。他看见割稻子。看见种麦子。春天,他爱下了马路,从麦子地里走,一直走到东门口。麦子还没有“起身”的时候,是不怕踩的,越踩越旺。麦子一天一天长高了。他掰下几粒青麦子,搓去外皮,放进嘴里嚼。他一辈子记得青麦子的清香甘美的味道。他看见过插秧。插秧是个大喜的日子,好比是娶媳妇,聘闺女。插秧的人总是精精神神的,脾气也特别温和。又忙碌,又从容,凡事有条有理。他们的眼睛里流动着对于粮食和土地的脉脉的深情。一天又一天,哈,稻子长得齐李小龙的腰了。不论是麦子,是稻子,挨着马路的地边的一排长得特别好。总有几丛长得又高又壮,比周围的稻麦高出好些。李小龙想,这大概是由于过路的行人曾经对着它撒过尿。小风吹着丰盛的庄稼的绿叶,沙沙地响,像一首遥远的、温柔的歌。
种菜,割稻,种麦,插秧,是在李小龙上学放学路上经常所见到的日常场景。
在汪曾祺的笔下,却是那样的清香甘美、遥远而温柔。
读者读完这一段,也就看见了风吹过的绿叶,听见沙沙作响绿叶,轻轻欣赏了一首乡村民谣。
少年的成长里有身体的骚动、灵魂的不安,青春这个题材因此就包含着天然的矛盾与冲突。欲望、梦想、压抑、失望是其中的关键元素,本来可以写得很热闹。
但这个题材交给汪曾祺,就这样自然而然,不知不觉地被处理成了一幅宁静美丽的画。
这幅画儿的神奇之处在于,它是安静的,却不是静态的。
在安静之中,李小龙的成长过程被作家处理得恰到好处。
我们首先来看李小龙的眼睛都观察到了什么:
他看见青菜一天天地长高,看见萝卜也开始发育,露出红红的“背儿”,比原先更像一个萝卜……他还看见扁豆开花、结角的整个过程。作者很巧妙的把时间的流逝不着痕迹地放在这一过程当中。他看见扁豆开花,扁豆结角了。
扁豆慢慢地开花,扁豆慢慢地生长。李小龙一边默默地观察,一边也不动声色地成长了。他的发育因为被作者和青菜、萝卜、豆角、麦子、水稻放在一起,也就变得水灵、清澈了。
可是成长,如果只是这样,美则美矣,却不够有层次。
所以,小说中李小龙的成长,也没有仅仅只体现在正在发育的身体上,还有精神上的。
少年维特之烦恼到底是什么烦恼?
一个慢慢发觉自己在成长的少年,精神上会有什么变化?
这种变化可能有很多,但短篇小说应该呈现的是最精彩,最典型的横截面。在这篇文章里,这个横截面被处理成:少年时期对于美丽事物的敏锐感受,以及不知所来,又不知何处而去的孤独、怅惘与感伤。
我认为这是非常准确,美好而惊艳的,有让人过目不忘,震颤心灵的艺术效果。
前面提到的青菜、萝卜、豆角、麦子、水稻……不过只是李小龙无心的观察。
成长中的李小龙最念念不忘的事物都是极纯洁、美丽、神秘,难得一见又稍纵即逝的事物。
比如昙花、红河、仙鹤、鬼火。
比如红河:
去年冬天,有一天,下大雪,李小龙一大早上学去,他发现河水是红颜色的!很红很红,红得像玫瑰花。李小龙想:也许是雪把河变红了。雪那样厚,雪把什么都盖成一片白,于是衬得河水是红的了。也许是河水自己这一天发红了。他捉摸不透。但是他千真万确看见了一条红水河。雪地上还没有人走过,李小龙独自一人,踏着积雪,他的脚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地响。雪白雪白的原野上流着一条玫瑰红色的河,那样单纯,那样鲜明而奇特,这种景色,李小龙从来没有看见过,以后也没有看见过。
比如仙鹤:
有一天早晨,李小龙看到一只鹤。秋天了,庄稼都收割了,扁豆和芝麻都拔了秧,树叶落了,芦苇都黄了,芦花雪白,人的眼界空阔了。空气非常凉爽。天空淡蓝淡蓝的,淡得像水。……鹤沿着北边城墙的上空往东飞去。飞得很高,很慢,雪白的身子,雪白的翅膀,两只长腿伸在后面。李小龙看得很清楚,清楚极了!李小龙看得呆了。鹤是那样美,又教人觉得很凄凉。鹤慢慢地飞着,飞过傅公桥的上空,渐渐地飞远了。李小龙痴立在桥上。作者紧随其后这样写道:
李小龙多少年还忘不了那天的印象,忘不了那种难遇的凄凉的美,那只神秘的孤鹤。李小龙后来长大了,到了很多地方,看到过很多鹤。不,这都不是李小龙的那只鹤。
世界上的诗人们,你们能找到李小龙的鹤么?
几句话把少年心事的美表现的奇幻,唯美,又恰到好处。
但只有这些总归不够。李小龙还需要去看王玉英,去经历那个有王玉英的美丽黄昏:
李小龙每天放学,都经过王玉英家的门外。他都看见王玉英。晚饭花开得很旺盛,它们使劲地往外开,发疯一样,喊叫着,把自己开在傍晚的空气里。浓绿的,多得不得了的绿叶子,殷红的,胭脂一样的,多得不得了的红花,非常热闹,但又很凄清。没有一点声音,在浓绿浓绿的叶子和乱乱纷纷的红花之前,坐着一个王玉英。这是李小龙的黄昏。要是没有王玉英,黄昏就不成其为黄昏了。
王玉英是李小龙爱看的一张画。
但他却偏偏不能能永远一直看下去,他要长大,王玉英也要嫁人——还是嫁给一个大家都不看好的浮浪子弟。所以,有王玉英在的黄昏和昙花、仙鹤、鬼火有着一样的共同特征:
美到极致却转瞬即逝,又因转瞬即逝,美到哀伤。
因此,我对李小龙这个人物形象很着迷,希望大家也能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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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汪老的书,像在异乡村口大树下,聆听一位老者得故事。心平气和地,简单朴素地,娓娓道来日常生活里的小画面,亲切而有味。
?
有简简单单、真实美好,让人向往的爱情,作品《受戒》里的小明子和小英子就是一对,情窦初开又趣味相投,有了聊不完的话,忙不尽的乐子,心寄对方的小秘密…在汪老笔下,却都成了相互喜欢的写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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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,他们一起看场,荸荠庵收来的租稻也晒在场上。他们并肩坐在一个石磙子上,听青蛙打鼓,听寒蛇唱歌,这个地方以为蝼蛄叫上蚯蚓叫,而且蚯蚓叫寒蛇,听纺纱婆子不停的纺纱,“唦…”,看萤火虫飞来飞去,看天上的流星。
呀!我忘了在裤带上打一个结!小英子说。
▁▂▃
她自己爱干这种活,还拉了明子一起去。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。
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,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。明海看着她的脚印,傻了。五个小小的趾头,脚掌平平的,脚跟细细的,脚弓部分缺了一块。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,他觉得心里痒痒的。这一串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。
▁▂▃
划了一气,小英子说:“你不要当方丈!”
“好,不当。”
“你也不要当沙弥尾!”
“好,不当。”
又划了一气,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。
小英子突然把桨放下,走到船尾,趴在明子耳朵旁边,小声地说:
“我给你当老婆,你要不要?”
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。
“你说话啊!”
明子说:“嗯!”
“什么叫 嗯 呀!要不要,要不要?”
明子大声说:“要!”
“你喊什么!”
明子小声说:“要——!”
“快点划!”
英子跳到中舱,两支桨飞快的划起来,划进了芦花荡。
?
也有真挚如水,让人赞赏的友情,作品《岁寒三友》里的王瘦无、陶虎臣、靳彝甫就是,自小拜把子的交情,汪老写三人生活里坎坷、起伏,交织在一起的故事,将老友情动人的呈现了出来。
▁▂▃
这是三个说上不上,说下不下的人。既不是晋绅先生,也不是引车卖浆者流。他们日子时好时坏。好的时候,桌上有两个菜,一荤一素,还能烫二两酒;坏的时候,喝粥,甚至断炊。三个人的名声倒是挺好的…他们走在街上,一街的熟人都跟他们很客气的点头打招呼。
▁▂▃
季匋民听说靳彝甫有三块好田黄,想买,靳彝甫
很直率的回答:“不到山穷水尽,不能舍此性命。”
……
第三天,靳彝甫约王瘦吾、陶虎臣到如意楼喝酒。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封洋钱,外面裹着红纸。一看就知道,一封是一百,他在两位老友面前各放了一封。
“先用着。”
“这钱——?”
靳彝甫笑了笑。
那两个都明白了:靳彝甫把三块田黄给季匋民送去了。
靳彝甫端起酒杯说:“咱们今天醉一次。”
那两个同意。
“好,醉一次!”
??
还有融洽、和谐、有趣,让人眼前一亮的亲情,作品《多年父子成兄弟》里,汪老回忆了许多这样地故事。
▁▂▃
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,我很少见他发过脾气,对待子女从无疾言厉色。…我姑妈称他为孩子头。春天。不到清明,他领一群孩子到麦田里放风筝。放的是他自己糊的蜈蚣,是用染了色的绢糊的。放风筝的线是胡琴的老弦…用胡琴弦放风筝,我还未见过第二人。
▁▂▃
我十七岁初恋,暑假里,在家写情书,他在一旁瞎出主意。我十几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。他喝酒,给我也倒一杯。抽烟,一次抽出两根他一根我一根。他还总是先给我点上火。
▁▂▃
对儿子的几次恋爱,我采取的态度是“闻而不问。”了解。但不干涉。我们相信他自己的选择,他的决定。最后,他悄悄和一个小学时期的女同学好上了,结了婚。有了一个女儿,已近七岁。
我的孩子有时叫我“爸”,有时叫我“老头子”!连我的孙女也跟着叫。我的亲家母说这孩子“没大没小”。父母叫人敬畏,儿女“笔管条直”最没有意思。
??
总之汪老笔下故事都充满着人情味,简简单单却韵味深长,像是一碗白粥,暖又粘,米香味十足,吃过了重口的饭菜,总要惦记到这个,难怪大厨们会说,食材本身的味道,才是最能抓住人们味蕾的,重油和调料这些附属品终究太浮夸,生活过日子还得要简简单单、实实在在,才得长久。
(已上图片均来自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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汪曾祺的故土情怀
至今读过的汪曾祺的作品是《梦里频年记故踪》(汪曾祺地域文集·高邮卷),很喜欢这部文集。这部文集分为小说和散文两大部分,共五十多篇文章。
小说卷收录的《受戒》、《鸡鸭名家》、《故里杂记》、《辜家豆腐店的女儿》等娓娓道来,文字朴实,描写细腻精准,人物刻画栩栩如生,呼之欲出。其中回忆小学老师的那一篇文字,师生之情情同母子,感人至深。
汪曾祺不仅会吃,还擅长写吃。散文卷收录的《故乡的食物》、《故乡的野菜》等让人不禁食指大动。在汪曾祺笔下,高邮的咸鸭蛋更是绝无仅有,令人垂涎。
汪曾祺的这部文集,记录着一个游子对发生在故乡高邮的人、事、物的一片缅怀与深情。浓郁的故土情怀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。